(一)
恍若梦中的场景,世界一片灿烂的寂静。空旷的天地间,只剩沙丘安静地连绵起伏。燥热的午后,我仿佛听见了阳光倾泻而下的声音。
我和他寂静地对峙,偶尔一点争执,终究归于平静。
天干物燥。在这里,我真的是一点口水都不想浪费。
(二)
我不知道这个荒凉的地方的地理位置,只知道它在内陆。
四周是同样苍白的景色,唯一一点能令人心生希望的绿色,也只是黄沙夹着的一两株艰难求生的仙人掌罢了。这里是绝对找不出人家的,我们只能凭着第六感,朝着某个认定的方向走。当然,每个人认定的方向都是不一样的。原先八个人的小队也因此分成了三组。尽管我们知道,人多力量大。但在求生的欲望面前,所谓的团队精神脆弱得那么不堪一击。
出乎我意料的,原先与我最不对盘的他竞选择了与我同行。虽然他的这般举动让我有一点感动, 但这丝毫不能成为缓解我们之间矛盾的理由。从一开始的两天一大吵到后来的三天一小吵到最后的冷战,我终于认清--什么信任什么感动都是假的, 没有主见的他需要我的第六感来给他活下去的信念,而我需要有个身影陪伴以此来抵抗随时可能将我吞噬的孤独感。大家各取所需罢了,这只是场介于生与死之间的交易。
他也是这样想的罢。从他淡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。
(三)
四天的行走,两天沉默。
我看着自己因为太阳曝晒而龟裂的皮肤,一阵郁闷。我想,每个人都是要死的,不同的也只是死的方式罢了。如果此时能让我选择,我宁愿站在碧绿的深涧边一跃而下,溺死在清凉的柔软的水中。 这样至少比慢慢渴死饿死在这来得干脆些,死前我还能装模作样扑腾两下。但我惊奇地发现这时的我所恐惧的不是死亡, 我担心的是再这样持续地沉默下去我恐怕迟早要丧失语言能力。
我想说话。这是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。
我把头转向他,他奇怪地瞟了我一眼,那原来冷彻到骨的眼神竟因为疲惫而有了些柔和。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,脱口而出:“我们和解吧。”
这话一出我真想甩手抽死我自己。
他没有理我,目视前方。我看不到他双眼的聚焦。既然他不说话,我也就不再自讨没趣。
(四)
又过了两天。虽然我们的粮食储备还算充足, 此时也逐渐地感到了些压力。前边未知的征途令人心寒。
我开始有了扔下他的念头。
就像我之前说的,我只是想有个人陪伴,在这迈向死亡的道路上。但他所给予我的,不过是无边的寂静。有他在我身边,我只觉得死亡离我愈发得近了。与其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绝望吞没,我更希望马上死去。
我承认我自私。我想他也许需要我但我绝对不需要他。
于是我开始往前狂奔。我听见风在我耳边撕裂空气呼啸而过,他在我身后诧异地呼喊。一种莫名的欢畅感充斥着我的全身。我看见死神在向我招手,我笑着回应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跌倒了。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。
(五)
全身软绵绵的。我吃力地抬起双手,撑在沙面上,然后陷进去。我看着沙子一点一点在我的视线里远去,然后在刹那间拉近。我听到自己的头砸在沙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但很奇怪我不疼,只是觉着沙子贴在脸上的灼热感有些难以忍受。
我想我快死了。
一般人在临死时思路会特清晰。某一秒内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--我们是不可能走出沙漠的。 这个想法让我全身冰冷,是的我应该早点想到。
陆地有多大,沙漠就有多大。
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,我挣扎着翻了个身,面朝天空。天空依然蔚蓝,紫外线放肆地蹂躏着我的脸。微风扬起黄沙,在阳光下意外地晶莹剔透。如果此时我手上有台单反该多好,我想,我一定要把这美景拍下来。
闭上双眼,我听见一阵脚步声。和着声音我想像着他走路的样子。脚陷进黄沙,再拔出来,留下一个不浅的脚印。
声音在我耳边停住。我感受到我右耳边沙子的移动。然后我的右手被人拎起。
我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。像黄昏里的流沙般温热。
我睁开双眼。
(六)
阳光如此荒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