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利亚今天很乖巧,一直跟在我旁边,但是情绪有点低落。
也许她想母亲了,我也有点。
没有人打扰,我度过了平静的一天,准备晚饭的时候,我问利亚想要吃什么。
“我要妈妈!”她向我扑来,眼里闪烁着委屈的泪花,尽是对母亲的思念。
这样可不行啊,我想。母亲已经很久没回来了,自从她的身形消失在墙角的阴影,我就意识到也许我变成孤儿了,还有利亚。
我蹲下来将利亚拥入怀中,用手轻拍她的背部,安抚着这个脆弱的女孩。
她把头埋入我的大衣,她抓住了我的肺,瘦小的手嵌入我的血肉,与我的血液融为一体。
我有些呼吸困难。
“听话,利亚。妈妈不会回来了。”
她抬头看我,眼泪从眼角坠下,但也懂事地不再说什么。
于是我们开始吃晚饭。
并不丰盛但足以饱腹,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豆子罐头加热后内部还带着些冰碴——我忘记解冻了。
我和利亚并不在意这点,只是静静吃着,沉默在巴掌大的餐桌凝滞。
我在脑内盘算着剩下的罐头还够我们支撑几天,那些存货都是母亲之前带回家的,但她已经不会回来了。
饱腹感顺着脊髓神经传入我的大脑,利亚也放下了勺子,我起身把空罐头丢进垃圾桶,走到窗边。
太阳已经落下有一会儿了,院子边缘的篱笆半死不活地伏在地面,那棵病树垂下的阴影蜿蜒着前行。
空中漂浮着躁动的粒子,一明一暗,逆着风扭曲盘旋。
“我想出去!”
一些深红色的颗粒不知何时蠕动至窗口,攒动着重叠,交错。
“我要出去!”
深红颗粒们在窗上组成一个图案,我稍稍往后退了些才看清。
那是一个男人的脸。
“我要出去!!”利亚似乎无法忍受我的忽视,尖叫一声后朝着我扑来。
她清楚如何能让我痛苦,窒息感翻涌着,胃开始痉挛,刚吃下的冷豆子蹦跳着想逃出生天。
“请问能让我进去吗?奥菲利亚小姐。”玻璃窗上的阴影蠕动出一个空洞,翕张着发出声音。
眩晕感被打断了,我上前拉开窗户。深红色颗粒逐渐凝聚成实体,一个男人从窗口进入厨房。
奥尔,我们的心理医生。母亲走后,我请他为我和利亚做一些心理疏导,失去母亲对我们实在是不小的打击。
我侧身为他让路,利亚已经躲在我身后了,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奥尔。
我将他领至客厅,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,去厨房带回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,最后我坐在他侧前方。
利亚还是躲在我坐着的沙发背后,拒绝与奥尔交流。
“最近感觉怎么样?还会头晕恶心吗?”他友好地微笑。
“都差不多。”就在刚刚还难受了一会儿呢,我想着。
“妹妹呢,情绪有稳定下来吗?”他将目光移至我身后。
我下意识回头看去——利亚的状态不太好,她抓着一只抱枕,眼眶有些泛红,嘴唇嚅嗫了下,随即将抱枕奋力朝奥尔砸出。
“不要你管!!”
奥尔自然轻易躲过了攻击,他无奈地摇摇头:“这样可不行啊……”
“她应该受到更好的照顾,不是吗?”他又看向我。
“出去!出去!!”利亚尖叫着。
我有些看不清了,奥尔平静地朝我微笑的脸与利亚歇斯底里的脸像是被粘连在一起,朝我涌来。
肚子又开始疼了,这次更严重些,奥尔和利亚钻进了我的胃,开始扭打起来。
我蜷缩在沙发上,祈祷着痛感能早些过去,但大概是不能了。
奥尔抓住了利亚的胳膊,利亚扑腾着双腿,引起我胃里一阵翻涌。
豆子一粒接一粒跑了出来,连带着胃液,奥尔的五官是先出来的,眼睛,鼻子,嘴巴融化在胃液里,打着旋对我微笑。
然后是身体,四肢——奥尔从我的胃里出来了。
“您还好吗,奥菲利亚小姐?”
我不能再好了,胃部的不适终于褪去,我起身与奥尔道谢:“您治好了我!”
“但是……您知道利亚去哪了吗?”
奥尔不语,只看着我笑。
2.
奥尔最近心情很好,我也是。
我的胃病不再犯了,这多亏了奥尔,他是个好医生。
我与他住在这栋房子里,他照顾着我,每天出门为我带来食物,我不再犯胃病了。
但我还是会想母亲和利亚,即使她们不会再回来了。
“如果你思念她们,她们就一直与你同在。”奥尔这么对我说。
我想他是对的,这栋房子不大,对于我和奥尔两个人便刚刚好。
他治好了我的病,我与他共存在这栋房子里,直到有一天我也离开,像她们一样。